一掬塵土(現代主義反諷敘事經典,理想的瓦解與幻滅,雙面書衣典藏紀念版)
 
作者: 伊夫林‧沃(Evelyn Waugh) 
譯者: 李斯毅
書城編號: 1588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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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 聯經
出版日期: 2019/08
頁數: 344
尺寸: 14.8x21x2.3
ISBN: 9789570853582

商品簡介
格雷安‧葛林認為,伊夫林‧沃是他這一世代中最偉大的作家之一。
《時代雜誌》表示,伊夫林‧沃在現代英語寫作中,屬大器老派但又正統的作家,只要還有讀者能品味「惡意之美」,那麼他會繼續流傳。

既然世上所有生命最終,殘剩下的不過「塵土一掬」,
那麼,生活的疲乏軟爛、荒謬悖德,剛好而已!

★20世紀百大小說,現代主義小說經典,現實理想的瓦解與幻滅,雙面書衣典藏紀念版
★現代主義反諷敘事大師──伊夫林‧沃,面對20世紀戰後的世界氛圍,精神價值的迷失與崩解間,以諷刺筆調所做出的回應之書!
★本書特別收錄作家沈默專文閱讀推薦、作家大事年表

小說家沈默:伊夫林不帶批判的文字,也就難能可貴地盡顯人性愚癡的基本事實。殘酷的可笑小說……明明是異樣孤慘的狀態,卻把整本小說拉升到喜劇的境界,並且帶著奇怪的詩意。圓熟的反諷,簡直是異樣平滑的永劫。

《一掬塵土》的故事發生在英國。鄉紳東尼‧拉斯特和美貌動人的妻子布蘭達、年幼活潑的兒子約翰安德魯,住在倫敦郊區的祖傳哥德式豪宅和莊園屬地,是當地望族之後,時常出席名流達官的聚會場合。看似美滿風光的婚姻,實則徒具表象。隨著妻子出軌、兒子意外,原本為人稱羨的家庭瞬間瓦解,理想的生活宛如泡沫般地驟然破滅。
亟欲逃離這座令人不堪回首的宅邸和充滿流言蜚語的交友圈,東尼決定和一位偶然相識的探險家醫生,遠赴巴西叢林探險,去尋找一處傳說中的失落古城。路程遙遠而輾轉,他忍受路途不便和水土不服而逐漸沉重的身軀繼續跋涉,探險隊卻遭遇意外,儘管東尼幸運獲救,卻受困在叢林深處、罕無人跡的村落,淪落為當地土著陶德的囚客,並且年復一年,為他朗讀小說,再也回不了家鄉。

英國知名作家伊夫林‧沃,以諷刺大師之眼,看穿所有人事物聚的華美現實和情愛名利的輸贏遊戲,荒謬不倫的情節,宛如設計好的殘酷橋段。他寫世俗常人,在盲目追求虛幻假象中,毫無自覺、一步步落入更深的陷阱,永劫而不復。嘲諷之筆讀來冷冽幽默,又令人哭笑不得,備感荒謬詭譎之異趣。


作者簡介


伊夫林‧沃(Evelyn Waugh, 1903-1966)
英國小說家,傳記和旅行書寫作家,也是一位多產的記者和書評人。出生於英格蘭漢普斯特德的出版業與作家家族,畢業於牛津藍辛學院與赫特福德學院,主修新聞學與現代史。1928年出版第一本傳記著作《羅賽提:他的一生與志業》,同年首部小說《衰落與瓦解》亦問世。出版代表作包括《一掬塵土》、《慾望莊園》、二戰三部曲《榮耀之劍》等,晚年其作品被經常改編成電視影集、電影而廣為知曉,咸認為是20世紀英語寫作大師之一。
1998年,在美國現代圖書公司(Modern Library)所選出的「20世紀百大英文小說」中,其著作就占了三本:《一掬塵土》、《慾望莊園》與《獨家新聞》。


譯者簡介


李斯毅
臺灣大學新聞研究所碩士,美國波士頓大學企業管理碩士及財經法學碩士,具臺灣證券分析師(CSIA)資格。喜愛閱讀,關心弱勢,譯有《印度之旅》、《判決》、《等星星發亮的男孩》、《對不起,我不正常》等。人生路上處處有貴人相助,充滿感激。未來會繼續努力。


書籍目錄


第一章:在貝佛家那邊
第二章:英式哥德建築
第三章:倒楣的東尼
第四章:英式哥德建築之二
第五章:尋找一座城市
第六章:在陶德家那邊
第七章:英式哥德建築之三

☉〈關於文明與其他的惡魔──閱讀《一掬塵土》〉──沈默
☉伊夫林‧沃大事年表


文章試閱


第一章
在貝佛家那邊
「有人受傷嗎?」
「沒有人受傷。真的謝天謝地。」貝佛太太說。「但是兩名女僕因為太過驚慌,從玻璃天窗往外跳了出去,跌到地面平坦的院子裡,幸好沒有生命危險。我想火勢應該沒有蔓延至臥室,不過整間屋子還是得重新裝修,因為所有的東西都被濃煙燻黑,而且泡了水,他們那種老式滅火器毀了屋裡的一切。儘管如此,他們沒有什麼好抱怨的──雖然重要的房間全都付之一炬,可是已經買了保險,因為席薇亞‧紐波特認識保險公司的人。今天早上我得趕快去拜訪紐波特夫婦,以免被討人厭的夏特太太搶走我的生意。」
貝佛太太背對著壁爐站立著,一面品嚐她每天早餐必吃的優格。她把優格捧在下巴旁邊,以湯匙大口大口地吃著。
「天啊,這玩意兒吃起來真噁心。約翰,我希望你也喜歡吃優格,你最近看起來很累。如果我沒有吃這玩意兒,還真不知道該如何撐過一整天。」
「不過,媽媽,我不像妳有那麼多事情要忙。」
「這倒是實話,兒子。」

約翰‧貝佛的父親過世之後,他和母親便搬進位於索塞克斯花園區的一棟房子。這棟房子的裝潢與擺飾,比不上貝佛太太為客戶設計的那麼莊嚴高貴。屋子裡塞滿了貝佛太太從兩間更大的房子那兒買來但無法轉售出去的滯銷家具,既無法呈現任何時期的風格,也不具有現代感。至於那些最好看而且也是貝佛太太特別鍾愛的家具,都擺放在樓上的L型會客室。
約翰在一樓的餐廳後面有一間狹小陰暗的起居室,以及一台電話。一名年邁的女僕負責幫他洗衣服,並且替他把擺放在鏡台前與衣櫃上方的擺飾品撢去灰塵、打蠟、以對稱的方式擺好。那些色澤陰暗、形體笨重的裝飾品,都是他父親的結婚禮物及二十一歲的生日禮物:鑲著黃銅邊飾的象牙、包覆著刻有金箔紋章的豬皮,顯示出愛德華八世時期的奢華風格與陽剛之美。這些擺飾品必須好好保存──另外還有賽馬與狩獵時使用的保溫酒壺、雪茄盒、香菸罐、騎師雕像,以及以海泡石製成的精緻菸斗、袖釦與帽刷。
貝佛家有四名僕人,全部是女性,而且除了一位之外,其餘都上了年紀。
每當人們問約翰‧貝佛為什麼與母親同住而不自立門戶,他有時會回答:因為他覺得母親希望有他作伴(他的母親雖然忙於做生意,但仍感到孤單);有時則說:與母親同住能讓他每個星期節省五英鎊的開銷。
約翰‧貝佛每個星期的收入並不固定,大約在六英鎊上下,因此與母親同住所省下的錢,對他而言非常重要。
他今年二十五歲,從牛津大學畢業之後,一直到經濟蕭條開始之前,他都在廣告代理商工作。經濟蕭條後,他就沒工作可做了,因此總是睡到很晚才起床,然後就坐在電話機旁,希望有人打電話來找他。
貝佛太太每天早上九點鐘準時到她的店裡工作,上午十一點半午休。只要情況允許,她會休息一個小時。倘若下午沒有重要的客戶預約,她就會開著她的雙人座轎車返回位於索塞克斯花園區的家。那時約翰‧貝佛通常已經起床換好衣服,貝佛太太喜歡利用這段上午時光與兒子聊聊天。
「你昨晚過得如何?」
「奧黛莉晚上八點鐘打電話來邀我共進晚餐,我們一共十個人,到大使館餐廳吃飯,但這場飯局挺無聊的。吃過晚餐之後,我們去參加了某位女人舉辦的派對,那個女人叫卓密特。」
「我知道你說的是誰,她是美國人。我們去年四月為她訂製的法式印花布椅套,費用她還沒有付清。昨晚我也過得很無聊,整個晚上都沒拿到好牌,最後輸了四鎊十先令。」
「可憐的媽媽。」
「我要去薇歐拉‧查森的餐廳吃午飯,你今天有什麼計畫?我沒有替你準備午餐。」
「目前還沒有計畫,但反正我可以去布拉特俱樂部用餐。」
「布拉特俱樂部的餐點很貴。如果我吩咐錢柏斯太太,我相信她可以替你張羅午餐。我本來以為會有人約你吃飯。」
「嗯,我還是可能有人約啊,現在還不到十二點。」
約翰‧貝佛的邀約,通常都是在最後一刻才出現。有時候甚至更晚,當他已經開始獨自用餐,邀約電話才打來。(……「約翰,親愛的,我這裡有一點小麻煩。蘇妮亞到了,但是瑞奇沒有陪她來。可不可以請你幫個忙,過來充當蘇妮亞的男伴?麻煩你快一點,因為我們馬上就要就座了。」)然後他就會匆匆忙忙地趕搭計程車赴約,在第一道菜上桌之後抵達,連聲向在座其他人致歉……約翰‧貝佛很少和他母親吵架,但他們最近一次起爭執,就是因為約翰在母親舉辦的午宴上突然接獲邀約。
「你這個週末要去哪裡?」
「海頓。」
「你要去拜訪誰?我忘了。」
「東尼‧拉斯特。」
「噢,對。拉斯特太太很討人喜歡,不過東尼‧拉斯特很無趣。我不知道你認識他們。」
「呃,其實我和他們不熟。有天晚上東尼在布拉特俱樂部邀請我去他們家作客,不過他可能已經忘記了。」
「發封電報提醒他吧。發電報遠遠好過打電話,因為他們比較沒有機會找藉口推辭。你明天出發前先發一封電報吧!他們還欠我一張桌子的錢。」
「他們是什麼樣的人?」
「拉斯特太太結婚之前,我經常遇到她。她叫做布蘭妮‧雷克斯,是聖克勞德爵士的女兒,長得非常漂亮,美貌沉魚落雁。她單身的時候,許多人為她著迷,大家原以為她會嫁給裘克‧葛蘭特─曼席斯,結果她選擇了東尼‧拉斯特。東尼‧拉斯特是個偽君子,我猜她應該差不多開始感到厭倦了。他們已經結婚五、六年,生活過得還不錯,可是一切都以他們住的那棟房子為重心。雖然我沒有看過那棟房子,但我聽說它又大又醜。他們至少有一個孩子,也許不只一個。」
「媽媽,您真了不起,我相信您知道每個人的事。」
「別人聊天的時候,你只要多留心聽,就可以知道很多事。這麼做會很有幫助。」
貝佛太太抽了一根菸,然後開車回店裡去。下午有個美國女人向貝佛太太買了兩條百衲被,每條價格為三十畿尼。麥卓蘭德夫人也打電話詢問貝佛太太裝修浴室天花板的報價,還有一個陌生的年輕人以現金買了一個椅墊。貝佛太太在處理這些事情之餘,還利用空檔時間到地下室去了一趟,地下室有兩名無精打采的女孩正在包裝燈罩。地下室雖然裝了暖爐,可是依然很冷,牆壁也總是十分潮濕。這兩個女孩的動作都已經非常熟練,讓貝佛太太十分開心。尤其那個身材比較嬌小的女孩,搬移箱子時簡直和男人一樣俐落。
「就是這樣。」貝佛太太說。「喬依絲,妳做得很好。我很快就會調派妳去做比較有趣的工作。」
「謝謝妳,貝佛太太。」
然而貝佛太太心中暗忖:只要她們還受得了,就讓她們繼續待在包裝部門一段時間,因為她們長得不夠漂亮,不能到樓上負責銷售,儘管兩人都花了學費向貝佛太太學習交際應酬的本事。
約翰‧貝佛坐在電話機旁,電話響了,從電話筒那頭傳來一個聲音說:「請問您是貝佛先生嗎?請稍等一下,提平夫人想和您說話。」
在等待過程中,約翰心裡充滿愉悅的期待。他知道提平夫人這天中午要舉辦午宴,因為昨晚他與提平夫人聊了一會兒,他認為提平夫人十分欣賞他。這時電話那頭傳來一陣咯咯笑聲……
「噢,貝佛先生,打擾你真是不好意思。不知道你方不方便告訴我,昨天晚上你在卓密特太太的派對上為我介紹的那個年輕人叫什麼名字。我是說那個蓄著紅色八字鬍的男人,我記得他好像是一位議員。」
「我想您指的是裘克‧葛蘭特─曼席斯。」
「對,就是這個名字。你知不知道我可以在什麼地方找到他?」
「電話簿裡有他的電話,但我覺得他現在應該不在家。下午一點鐘左右,您或許可以在布拉特俱樂部裡找到他,他那個時間幾乎都會在布拉特俱樂部。」
「裘克‧葛蘭特─曼席斯。布拉特俱樂部。非常感謝你,你人真好。希望你改天有空的時候可以過來看看我。再見。」
在這之後,電話就沒有再響起過。到了下午一點鐘,約翰‧貝佛終於死心,他穿上大衣、戴上手套和黑色圓禮帽,帶著收合整齊的雨傘出門前往布拉特俱樂部。他搭乘平價的公車,在龐德街的街角處下車。

布拉特俱樂部充滿古典氣息,室外為優雅的喬治亞式建築風格,室內則有雕工精緻的飾板。然而這一切都是仿造的,因為這間俱樂部才成立不久,在戰爭結束後民生蓬勃發展之際才開始營業。這裡原本是專為年輕男性而設計,會員可以隨意跨坐在壁爐前,或者在橋牌室盡情玩樂,無須擔心年長會員因此感到不滿。不過,如今布拉特俱樂部的老闆們也都已經步入中年,比起剛退伍時的模樣,他們現在身材變胖了、頭髮也少了,而且更容易臉紅。不過他們依舊快活,因為終於輪到他們有資格嫌棄年輕人,批評晚輩欠缺男子氣概與紳士風度。
吧檯區的座位已經坐了六個人,約翰‧貝佛只好去外面的房間,挑了一張扶手椅坐下。他一邊翻閱著《紐約客》,一邊希望有個認識的人可以出現。
裘克‧葛蘭特─曼席斯走上樓來,坐在吧檯區的那幾個人紛紛向裘克打招呼:「哈囉,裘克,好兄弟,今天要喝點什麼?」或者只是簡單地說:「兄弟,你好嗎?」裘克的年紀尚輕,沒有老到有機會上戰場打仗,可是那些人不以為意。他們欣賞裘克的程度遠遠超出對約翰‧貝佛的喜愛,甚至認為約翰根本不應該到這間俱樂部來。不過裘克卻停下腳步與約翰攀談。「嗨,你好嗎?」裘克說。「你今天喝什麼?」
「我還沒有點酒。」約翰低頭看看手錶。「但我想現在該是喝一杯的時候了。來一杯白蘭地加薑汁汽水。」
裘克向酒保點了酒,然後問約翰:「昨天晚上你在宴會上介紹給我的那位老小姐是誰?」
「那位是提平夫人。」
「大概就是她吧。這下子終於弄清楚了,樓下的服務生告訴我,有個叫這名字的女人邀請我今天中午與她共進午餐。」
「你會去嗎?」
「不會。我不喜歡那種應酬午宴,而且我今天起床的時候,就已經決定要在這裡吃生蠔。」
酒保端了酒過來。
「貝佛先生,您上個月還有十先令的酒錢尚未結清。」
「噢,謝謝你,麥克道格。請你改天再提醒我這件事好嗎?」
「好的,先生。」
約翰對裘克說:「我明天要去海頓。」
「是嗎?請代我問候東尼和布蘭達。」
「那個地方如何?」
「那裡非常安靜,你一定會喜歡。」
「沒有人玩紙上遊戲嗎?」
「噢,不是的,不會那樣無趣。他們經常和鄰居打橋牌、下西洋棋,或者玩一些簡單的撲克牌遊戲。」
「住起來舒服嗎?」
「還不錯,而且有很多酒可以喝,不過浴室不夠多。你整個早上都可以賴在床上。」
「我沒有見過布蘭達。」
「你會喜歡她的,她是一個很棒的女孩兒。我經常覺得,東尼‧拉斯特是我認識的朋友之中最幸福的人之一,因為他有錢、喜歡自己所住的地方,而且有一個他非常疼愛的兒子,以及全心全意愛著他的妻子。在這個世界上他根本一點煩惱都沒有。」
「真令人羨慕。你該不會碰巧知道還有其他人要去拜訪他們吧?我在想是不是有機會搭個便車。」
「我沒聽說有人要去,不過搭火車其實挺方便的。」
「沒錯,但搭便車一定會更有趣。」
「也會比較省錢。」
「是的,我猜也會比較省錢……呃,我要到樓下去吃午餐了。你要不要再喝一杯?」
約翰‧貝佛站起身來,準備下樓。
「好的,我想我可以再喝一杯。」
「噢,好的。麥克道格,請再給我們兩杯酒。」
麥克道格問:「貝佛先生,這兩杯酒是不是要記在您的帳上?」
「是的,麻煩你。」
約翰‧貝佛離開之後,裘克對其他人說:「我剛才讓貝佛請我喝了一杯酒。」
「他一定很不高興。」
「他差點氣死。你們有沒有聽到任何與豬有關的消息?」
「沒有。為什麼這樣問?」
「我服務的選區,選民們老是寫信告訴我有關豬的事情。」
約翰走下樓,然而在踏進餐廳之前,他請服務生替他打個電話回家,問問有沒有人留言給他。
「提平夫人在幾分鐘前打電話給您,問您是否能參加她今天舉辦的午宴。」
「麻煩你打電話通知提平夫人,告訴她我很樂意參加,但是我會遲到幾分鐘。」
約翰‧貝佛離開布拉特俱樂部時剛過下午一點半,他踩著輕盈的步伐,朝希爾街走去。

關於文明與其他的惡魔──閱讀《一掬塵土》(節錄)
沈默
☉如詩的喜劇境界
讀《一掬塵土》,隨著敘事慢慢開展,乍以為是如《包法利夫人》、《安娜‧卡列妮娜》般講述女性如何伸延出另一段關係,而最終失落無望的自毀悲劇之路。唯伊夫林‧沃筆下的情愛全然不是福婁拜或托爾斯泰那般寫女性在上流社會封閉壓迫的環境中趨向於破滅,他的焦點不在於此,伊夫林‧沃是帶著讓人不好察覺的笑意,凝望男女主人翁東尼與布蘭達的自甘墜落、走入絕境。
小說開章「在貝佛家那邊」,暗自戲擬普魯斯特《追憶逝水年華》,就已宣告整部小說不動聲色發出笑聲的特性,而且他還先寫了一個高等廢材約翰‧貝佛—奉俊昊導演電影作品《寄生上流》是底層人物如何展開寄生術擠入上流社會,而伊夫林‧沃則是直接暴露上流世界本來就多的是寄生蟲,兩者看似階級運作不同,但其實一樣荒謬透頂。
伊夫林徐緩地推進情節,把人的莫名其妙,愛情沒有理由的發生,輕描淡寫地露出,「因為在過去五年內,她一直是充滿傳奇色彩的女子,宛如鮮少現身的鬼魅,或者是童話故事裡遭到囚禁的公主。……約翰‧貝佛向來是大家熟悉而且瞧不起的傢伙,如今託布蘭達之福,貝佛突然變成了雲端上的耀眼男神。……」、「除了我以外,沒有人喜歡你。你必須明白這一點……真奇怪,我竟然會喜歡你。」、「……不夠曲折離奇。對波莉、黛絲和安琪拉那些愛嚼舌根的女人而言,布蘭達看上約翰‧貝佛,就已經將外遇提升至如詩一般的境界。」一方面似乎難以置信,一方面又極其合理地顯揚人類內在的淺薄、言談行為的荒誕。
我想起米蘭‧昆德拉《可笑的愛》其中一篇〈二十年後的哈維爾醫生〉,一個豔遇史驚人、以至於女明星妻子愛妒的老醫生(性的權威),在溫泉療養院乏人問津,顯得落魄可悲,但在美人兒妻子到訪後,「在大家的注目下,哈維爾覺得自己又找回了失落了的『可見性』,他模糊的輪廓又變得清晰起來,他很高興他的身體、步伐,還有他整個人都散發著愉悅的氣息,他覺得自己好得意。」情勢變得不同,他無往不利,重拾情色大師的風采,教化眾生,色遇也就如詩一般。
伊夫林與昆德拉都甚擅長將人不可見性的可笑性,揭發開來。《一掬塵土》裡東尼與布蘭達之子約翰安德魯的驟逝後,人人都在重複著同一句話同一個念想,「……這個意外並非任何人的錯。……不是這孩子的錯。……不是任何人的錯。……」似乎沒有人為約翰安德魯認真地悲傷,無論是誰都在設法盡快甩脫這層陰影,只是著眼於後續處理,把悲劇放進背面的世界,而無關於一條生命的殞落。於是,這樁悲劇的發生跟誰的錯誤都無關,也就更有脫逸感,冷漠得讓人散發哀傷的笑意。
此同時,東尼則是和來訪的拉特莉夫人玩牌戲,麻木、無所事事,而布蘭達正在倫敦大城裡過著逍遙偷情日子,甚至在算命時暗自擔心她的約翰發生意外,以至於獲得兒子死去消息,她的反應竟是:「布蘭達皺著眉頭,這時才搞清楚死的人是她的兒子約翰安德魯,而不是她的情人約翰‧貝佛。『約翰……是約翰安德魯……我……噢,感謝老天……』然後開始嚎啕大哭。」感謝老天,是啊,上流世界並沒有讓人心變得柔軟,相反的,它可能更容易產生硬化後座力。
而東尼必須努力外遇好達成離婚現實的作為,包含硬是邀了陌生女子她帶著女兒)去度假,讓人親眼見證他的外遇,但偏偏那個小女孩非常難搞,以至於東尼還得伺候、滿足她各種願望,才能夠得到更多被目擊的出軌證據,甚至東尼還被僱來的偵探警告:「……如果您不多用點心思,永遠都沒有辦法離婚。」這些可說是諷刺技藝的暴風眼,啟動整部小說絕頂的黑色笑意。
《一掬塵土》真是殘酷的可笑小說,伊夫林一次戲耍了人類的兩大主題,愛情與夢想。小說後半段,他一邊調度東尼的探險之旅(去蠻荒叢林尋找一座傳說的城市),一邊如實呈現不得離婚(也就無能瓜分東尼財富)的布蘭達如何被情夫冷落,又是如何從貴夫人的雲端跌落貧窮階段。兩種悲劇的同時進行,明明是異樣孤慘的狀態,卻把整本小說拉升到喜劇的境界,並且帶著奇怪的詩意。
人的悲劇,往往是自身所造就的,這在《一掬塵土》恰是被完整地印證。而一旦你看穿這樣的悲劇根源,就必然反向地擁有了喜劇的眼睛。伊夫林不帶批判的文字,也就難能可貴地盡顯人性愚癡的基本事實。

☉文明自為惡魔
義大利導演保羅‧索倫提諾的英語電影《年輕氣盛》(Youth),描述年老的音樂家置身於一豪華全功能飯店度假,其心已死,對眼前事物再無熱情。而他的導演老友,則正在寫劇本,名為《生命的最後一日》,苦苦追逐結局。影片有著各式各樣展演式的裸露場景,老者的身軀,年輕的肉體,而衰老與青春的對比,在這一部華麗憂傷絕美教人靈魂震慄的傑作裡,帶著點睛的效果。
電影裡令我印象深刻的一段是,環球小姐拜訪大明星,表示自己是大粉絲,遭到他嘲諷時,她遂回嘴。諷刺有時會適得其反,它會顯露另一面,充滿挫折感的另一面。無法劃分,同時存在,似乎才是人生狀態,一如幽默與傷悲經常扭絞成體。
我亦要想起日本漫畫《JoJo的奇妙冒險》第五部中,有種替身叫「年輕歲月」(Green Day),非常有趣的,其能力是所有往下走的生命都會被黴菌迅速感染,直至腐死。漫畫家的設計充滿寓意,先不管龐克樂團Green Day的音樂風格,單單是「往下就會爛蝕全部」的視覺性,就讓人驚喜於荒木飛呂彥的獨特思維。是了,青春得持續往上爬,否則會被緊緊依隨的菌物腐壞啊—當然了,也許終究一切還是會往下掉的。
《年輕氣盛》與年輕歲月,都是從另一邊去談,看似反向,但其實是雙向指涉,《一掬塵土》亦然,小說裡的文明世界、上流社會充滿著各種扮演的渴望、惡毒的算計,人心的醜惡、簡陋與荒唐暗自竄動,文明的馴養(或說慣壞)讓文明人變成行為可笑的普通人,如「……他們更期望俱樂部裡空無一人,或者全是陌生面孔,好讓他們可以盡情表現憂鬱,先坐在靠牆的座位盯著胡桃木桌發呆,然後痛快地大吃大喝。」或「親愛的孩子,妳的憂慮是多餘的,因為只有富人才會察覺自己與窮人之間有鴻溝,窮人根本渾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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