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人推薦

白靈（詩人）
蕭上晏（詩人）

作者

蘇家立

國小特教教師，著有《向一根半透明的電線桿祈雪》、《渣渣立志傳》、《其實你不知道》、《詩人大擺爛》等。熱愛文學，甘心受囚於文字，但牢籠並不存在，所有眼見的鐵柵與枷鎖，均是膽小與軟弱幻化的障礙。

偏好閱讀，將知識視作無以替代。憧憬的大多是作家、歷史英雄而泰半已不在人世。民族意識淡薄，相信活著的事物必然透過時間傾訴些什麼，但不奢求它們能親口告知。耽溺寫詩，覺得個人不過是詩的載體，純粹是令它們悠然通過的途徑。人生最大的期許是找到一口深井，能把自我毫無顧忌地塞入，目睹太陽逐漸熄滅，其次是從不發光的月亮墮墜在掌心。

目錄

【總序】二○二三，挖深織廣／李瑞騰
【推薦序】一個人的丐幫／白靈
【推薦序】詩意X空間X撐持／蕭上晏

◆第一章　殘暑
前程
螢幕
異鄉
拼圖
久別重逢
距離
名利
收集石頭的人們
立冬
殘暑

◆第二章　雨水
霜降
寒露
溝通
小寒
小雪
期限
遮雨
放生
仿冒品
雨水

◆第三章
大寒
她信仰的亂數
牽線
大暑
遺忘
血壓
鏡中人
候鳥人
後現代奧丁
後現代贖罪券
大寒

◆第四章
冬至
白露
遠離
欺之以圓
出門
最壞的人
淹水
氾濫的幸福
接話
冬至
清白

後記：縱然矛盾

序／導讀

【推薦序】一個人的丐幫／白靈

這一代優秀的詩人都是詩國「地圖上」沒「標註的名勝」，卻樂於享有不被「地圖」找著的「尊榮」，他們的「指紋落在哪裡，哪兒便」有詩，蘇家立即是其中的佼佼者。

他是詩人中的異類，不屑仰視任何領主的邊緣人，他愛「用筆尖收藏故事的軟毛」，喜歡被艷陽「曬」傷「成沙漠」，寧願化為「小巷圍牆」上似有若無的「虛線」。他早早就向世界豎起白旗，白日站在畫框內說我願意，夜晚又跑到圍牆外震耳欲聾地小聲說但我還是我。全身上下無處不千瘡百孔，他是自甘「襤褸的王」，詩國邊緣再邊緣的一個人的丐幫。有時不得已他成了「別人手中緊捏的檸檬」，下一刻他又趕緊從別人疊加的影子裡抽回自己。

他全身上下窩居著不合時宜，印滿別人和自己和孩子們的指紋，思維敏如電線，卻不知如何為島嶼充電，也常被半夜喃喃一句話電醒。他行動似「溫吞的巨蛇」，常「張開大嘴」想誘善世人，「裡頭卻遍插路標」，每個標誌像詩題，「彼此深愛又極盡可能地憎惡」。當有一天他被人推下山崖時，他仍將嘿嘿長笑，因無人知曉，他早推落無數高舉的手，能將這秘密帶進「深淵」，他已贏了之後「站在崖上的所有人」。

在這本散文詩集中，他手持打狗棒，輕輕一掄，棒影閃爍，即「撥開」武林詩林諸多「矛盾與爭紛」，「許多故事趁隙鑽了出去」，滴落在此書的紙上，放心，每一則都抓得住他快速跳離江湖前流星般的尾巴。

註：文中引號內文字，均轉自《前程》詩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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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薦序】詩意X空間X撐持／蕭上晏

1.

家立是我遇過，最善良的人。

善良到他請我幫忙寫推薦時，我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絕對不是因為找不到可以推薦的理由，才從人格談起。相反的，正因為認為人格與詩藝有某些必須交相吻合，巧妙碰撞才能撐持出新意的時刻，所以才要談到善良。

善良是一種選擇，被標記為好人，多半不是什麼好事。純熟的文學創作者通常掌握了將苦痛轉化，深刻的能力。在詩作之中，隱晦而深切的指涉，不僅是一種精妙的技藝呈現，更是痛苦的抒發。

能做，但不做。在解釋與不解釋之間，選擇了用散文詩來書寫，卻仍舊在素材的揀選與文字的鋪排中一以貫之的淡化己身的家立，這是徹底善良的人，才能產出足以編成一本詩集的書寫風格。

2.

我們常說詩意在言外，但意在言外並非詩的專利。我們說詩要精煉，但只為了精煉而精煉，便可能忽略了文字書寫的目的。

詩集的名稱叫做《前程》，閱讀過程中我卻察知到同音異字的另一種異義：「虔誠」。

篇幅變長了，解釋性的話語也會隨之增長。而在敘事的過程中，讓讀者留白的空間顯著的會被更加削弱。所以散文詩並不好寫，寫出來的作品會否被稱為是詩，也往往有諸多可議之處。

但在《前程》裡，我看見了一個個完整，微小，無疑是詩的詩意空間，在作品中細緻然而堅毅的撐持著。

或許有大有小，但必然存在。家立說這本詩集是他的一個階段心血，我認為實至名歸。

3.

活得謹小慎微是不是一件好事，就我個人來說，是難以評斷的。但我大言不慚的武斷，這樣一種恬靜而堅韌的風格，值得被這個時代更多的人看見。

因此有了這篇推薦。希望往後因虔誠而在詩藝上能再精進的家立，知道這個階段的你，寫下了一本比想像中更了不起的詩集。

試閱

〈前程 〉

　　太陽與深淵只是調色盤上的小格。我邊旅行邊素描，畫不好的順手埋進土堆，滿意的再微塗陽光，抹一些黑夜，讓風景的對比停在他方，途經的人們是佈景也是回憶，是筆尖收藏故事的軟毛，是畫紙銳利的邊緣。

　　單純走著，遇到懸崖就繞道，遭逢峽谷便墜落，我是不被湊合的拼圖，沒有凹陷及凸起，被陽光曬成沙漠，被月光織為小巷圍牆的虛線；拇指緊扣調色盤緩緩擴大的孔，目光攪拌濃烈的人情義理，儘管崎路不曾許諾任何腳印。

　　前程在深淵底升起白旗。白旗像留予未來的左手，我蹭滿帶刺的亮，拔起旗子插向胸膛，雙眼陡然滲出了逝期：世界的明與暗將我摺了千百萬回，攤平摺痕後，一塊告示悠悠隨風轉盪，表面空白，佈滿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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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暑〉

　　紅磚牆滲出了溽夏的願望：一筆一劃，馳騁著馬車滿載來往行人的倉促與溼透的步伐。駕車的蟬群醞釀十多年的疲冷，終於趕上城市持續燃燒的盛宴─每一扇微敞的窗披著輕盈的水色帘幕，幕後是一張鮮豔的床。

　　蒙起雙眼，我將掌心託付給熾燙的牆，讓它傳頌你被夕陽偶遇的殘影。你留餘的訊息和眼前祟動的街景重疊，商店裡各式各樣的櫥窗守衛著廉價的喧囂，玻璃櫃藉透明掩護了一件件貼好標籤的物品，有個音樂盒很像他手腕纏繞的韁繩，扳開瞬間所有窗戶也關閉了，彷彿垂掛脖子不停搖晃的鈴鐺。

　　幾個人陸續離開馬車，他們顏色淡薄，斜視馬鞍密密麻麻的蟬蛻，默默摘下帽子致敬。你和他互看了數秒，道別前擁得很緊，靠著牆我目送你們遠行，憶起昨晚夢見的青蛙，牠被壓在枕頭底，當時門鈴大響，開門後只有一片落葉，一半在門縫內，一半指著沒黏牢的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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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露〉

　　花瓶裡插著一根菊枝，似淺若深。菊枝牽起一片滿是坑洞的風景，靜靜地任由秋色填入，或一條懸掛夕暉的小徑，或幾蕊不慎溢出的腳步，使你臉龐蹭上一層又一層白霜；秋螢悄而不語，默默攬著胸腹微霑的冰露，模糊花瓶表面與遠方平行的裂痕。

　　彼時你的茶杯仍浸著童趣與菊香：第一啜彷彿午後徬徨十字路口的青年，他仔細斟酌踏落的輕重，唯恐弄灰了每一格雪白的行事；接著，高樓某層的窗戶，不自覺敞開渲染後的空無，只為俯瞰往來喧囂，凝結一齣即將謝幕的喜劇。

　　於那群堆砌的笑靨中心，我和你隔著一叢難以翻越的刺。尋遍肌膚，沒有一處可容許其他異色侵滲，提前造訪的雪洗淨回首途中意外的傷疤，又替我們繡回茶杯邊緣的缺口，而天空慢慢有了新的皺褶，盤據花瓶的餘暖尚未在你唇邊錄事，菊枝伸長來不及挽留的斜巷，有人背負著盡頭仰望半月，不願跨出一絲微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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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暑〉

　　每個腳印逐漸消失在陽光裡，再浮現時已是深夜，踩進失眠者無底般的雙瞳，像一口口邊壁一觸即剝離片片月光的深井，有不少蛙隱匿其中盲目地鼓譟，腹中畜養的冰還來不及鑲上城市的轉折，地面攤躺著黑色的葉片，稍一回頭卻溶入路標，露出粗獷的字體，想拚命撬開旅人的眼皮。

　　過熱就是這樣缺乏默契的事：道路相信交通號誌，而紅綠燈懷疑斑馬線雙色間的忠貞；披起薄外套眼睜睜看一大碗刨冰退了潮，只弄溼了我微顫的嘴唇─妳背袋藏著一小包蟬蛻，但妳說值得讓人流淚的，除了空殼，還有鞋緣幾粒乾淨的沙。

　　每座枯井都懂得獻上孤獨。擦去汗水和盛夏，妳將一塊冰放入日曆的某個假日，據說將疊滿無數腳印，一拿筆輕輕劃叉就能看見大海，靠海最近的是剛划過妳嘴唇的指頭，正慢慢縮成一隻青蛙渴求的金球，被輕輕捧起後掛在敞開一半的窗邊，默默淌著水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