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閱

黑暗，籠罩在僅有的光源之上。
光柱背後的人形，只能看出隱約的輪廓，陰暗凝結成的面容上索覓不到任何表情，看不出在思考什麼。他緊盯著前方，在晦暗中徐徐漫步向前。那步調是如此的不緊不慢，仿佛安之若素的享受著這無光的環境。耳畔能聽到回蕩的水流聲，行不遠，水聲漸漸大了起來，說明他正在接近什麼，稍稍加快腳步，很快水聲混著響亮的發電機聲一同出現，機電聲音在昏黑的廊道中響徹，震耳欲聾，想必是聲源近在咫尺。又不幾步，前方一條岔路隱現，路口左右是兩扇截然不同的金屬門，一扇巨大一扇窄小，一扇厚重一扇輕薄。他用手電筒分別打過去，左右端詳一番，先走向那扇小門，從背包中拿出借記卡一樣的卡片，插入門縫，從中由上至下一劃，門即刻彈開，但自那門後映入眼簾之物，只有失望。
——他並不知道自己在尋找什麼，所尋找的事物是何種形態何種模樣。
轉向那厚重的鐵門，一看是對稱的葉片狀鎖孔，他便知道這次不是一張卡片就能解決得了——從包中取出一件十公分左右的長條狀塑膠盒，使之對準門縫，推動頂部，內部的滑槽結構將壓縮密實的鋁粉全數塞入縫隙中，點燃黏附在盒上的引線，熾熱的白光登時閃耀。只數秒，門縫中的鎖舌便以液體的姿態滴落。
——但當他看到的一瞬間

沉重的金屬門放棄抵抗，綿軟無聲地展開，門後，有什麼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將燈光打在某個特定的位置，看著被光芒照亮之所，他瞇起雙眼。
——他便無比淸楚的意識到，他找到了。
幽暗中的雙眼，閃爍出殺意的磷光。
二○二一年五月十一日，凌晨1時47分。
「康澹，我們到了。」走在前面的謝瑞稻說道。
就在剛才，這位頭髮銀白的老人，步伐矯捷的領著康澹一路來到了一間偏僻的會議室前，以他的年齡來說，腳力相當不錯。
謝瑞稻矍鑠地用一隻手臂下夾著一遝文件，另一隻手半背著。他於門前轉過身面向康澹，片刻遲疑後，直視著他問：「你自立也有一些時間了，得有一年了？你的導師…湯都郡……現在還好麼，自從上次見到他還是在醫院裡，一轉眼都三年了，出院之後狀態怎樣？」
「難說好，恩師……健康不佳，那次事故中器臟和骨都受到的永久性損傷，痊癒不了，他甚至不能長時間站立，行動能力非常有限……」
「居家療養的費用……？」
「不少，但是不用擔心，保險賠償夠用很久，老師也有些積蓄。」
謝瑞稻目光垂向地面，眼中蘊著些許遺憾：「那就好、那就好，湯都郡是個好人，發生了那樣的事情我們都挺難過的。」老人用鼻子短促的深呼吸，仿若要把內心沉重的東西扔掉。
「行了，進來吧，咱們該聊正事了。」
謝瑞稻推開門，屋內已經散坐著三個人，顯然早已等候多時，一見到兩人進來，立刻齊刷刷的瞅過來。房間角落堆放著幾項器材，會議桌上擺著一壺咖啡和兩個手提箱，手提箱內不知是何物。
謝瑞稻示意康澹坐下，自己則在會議桌桌首位置入座。
「諸位，這位就是跟你們說過的康澹。康澹，左側的是李彤，這次的領隊，右邊兩位，我社的資深調查員，段奧娟、黃明翰。」
老人介紹右邊時，分別攤手朝向桌邊的一男一女。兩個人都很俊俏，男的眼睛中透著精明，女的卻憔悴許多，她本來姣好的面容此刻有些蠟黃，仿若使用過久疏于清理而變色的鋼琴鍵。仍然，兩人衣著得體，目中帶光，氣質銳利，散發著一股精英味道。會議桌左邊的李彤則比兩人都老不少，皮膚更粗糙一些，頭髮和鬍鬚稍顯雜亂，看樣四十五六左右。康澹分別和三人握手，互相致好。這三位，還有引康澹進來的謝瑞稻，都是溪城最大調查公司，金井偵探社的人。和康澹這種整個公司都只有康澹一個人的小蝦米不同，是一家部門繁多，機構編制扎實分明，人員充沛的大型企業。康澹入行時，跟著養父湯都郡幹，借著湯都郡的人脈，也就是他和謝瑞稻的關係，得到了這次工作的邀約。
寒暄結束，老謝瑞稻繼續道：「我們這次的任務非常緊迫，我們從接到客戶委託，到完成對接，籌措準備工作，做前期調查，到敲定人選，再算上臨時緊急聯繫你們，到這一刻所有人到齊，一共只用了十個小時，事實上，你們也要在天亮前出動。鑒於這是一次潛入偵查任務，任務開始後通訊上會有諸多限制，你們只有這一次機會確認計畫內容，所以打起精神聽好了。」
他清了下嗓子，打開會議桌一側的電子屏，電子屏在康澹和李彤背後，兩人轉動椅子，轉面朝向螢幕。
「汪寧威，男，漢族，山東煙臺人，父母皆是科研院的研究員，研究神經科學。父汪惟錚早年離世，汪寧威自幼由其母邢蘭祖獨自撫養長大。汪寧威因天資聰穎，十一歲加入國家心算隊，十二歲獲得榮譽將軍軍銜，曾以優質基因攜帶者的身分，參與過大量的人類基因探索工程、腦實驗和心理實驗。」螢幕上飛快的播過數張青春期孩子的照片，照片中的汪寧威是個平額頭，瓜子臉，五官清爽的青少年，他常穿著慘綠軍裝，有時像個普通孩子一樣在桌上動筆寫字，有時頭戴著插滿了線纜的金屬盔，在和穿白大褂的醫生交流著什麼。
「兩年後，汪寧威十三歲時，心算隊解散，汪寧威退編返回校園，之後正常升學進入初中，然而十五歲汪寧威突然以叛國罪的罪名受到起訴，後來隔年九月獲得無罪判決，十月其母發現汪寧威失蹤，此後至今十年未被尋獲，二○一九年受其母申請宣告失蹤死亡。但有情報表明，汪寧威仍活著，並始終在祕密進行恐怖活動。為了籌集恐怖活動資金，參與過多種犯罪，包括走私，詐騙和煽動——你們這次的目標，就是這個汪寧威。」
幻燈片轉到一張解析度極低的，拍攝地為火車站的照片上，周圍東西全糊到只剩輪廓，中央只有一個在人群中帶著鴨舌帽的男人，臉根本看不清，勉強能分清五官方位。這是原圖多次放大過的結果，拍攝發生時一定有相當的距離，看來這就是手頭僅有的面容參考材料了。

以上內容節錄自《荒蕪命定之楔》缺省◎著．白象文化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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